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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太子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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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的皇宮,百花盡殺,金菊獨艷。

空氣中彌漫著菊花的冷香,與鮮血蒸騰之後的腥氣相交織而成的,十分刺鼻的腥冽味。

廢太子趙穆逼宮弒父,那是三天前的事了。他同時還殺掉了太子趙稷。

陸敏擡頭,朝陽照耀下的殿脊上,琉璃瓦碧綠耀眼,鎏金飛龍怒目吞脊。層層漢白玉的臺階綿延向上,朱紅色的殿門大敞,在秋晨燦爛的陽光下,整座麟德殿頗有幾分暖意。

殺兄弒父,矯詔而立的兇手,如今就在那座大殿裏,正等著她。

“太子妃娘娘,你怎麽不走了?”身後那眉清眼秀卻面色冷冷的內侍問道。

陸敏閉了閉眼,伸手將身上那件大紅色白蝶穿花紋的外衫褪下,掛在殿外一株桂花樹上。

不用回頭她也知道,那內侍必是在嘲笑她。不,應該說整個皇宮裏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。

太子屍骨未寒,太子妃紅衣金飾,又來討好新皇了。

一步一個臺階,陸敏用手背一點點揩著唇上紅似血腥的胭脂。

八年血雨腥風,五位皇子爭到你死我活,誰知道最後登上皇位的竟會是他了。

趙穆是蕭後所生的嫡子,三歲被立為太子,十四歲那年被廢,先是削發為僧,接著逃出宮中寺廟,下落不明。

半年前他忽而異軍突起,聯合各地藩王直逼長安,最終攻破長安城,殺兄弒父。

東宮所有人被誅,僅留她一人活著。

是為了羞辱她們陸氏一族,還是如賈嬤嬤所言,他對她這個弟媳婦起了不該起的心思,要納入後宮為禁臠?

相比於丈夫趙稷的溫文爾雅,趙穆龍驤虎步,氣宇軒昂。

他身形高大,精健,身著肩懸日月胸繡盤龍的帝王常服,從大殿深處走出來,審視良久,輕輕捏上她纖細的下頜,冷冷問道:“陸敏,你可還記得朕?”

他有兩道斜飛入鬢的英挺劍眉,細長而黑的雙眸蘊藏著無比的銳利,削薄輕抿的唇,棱角分明的臉廓,修長高大的身形就那麽壓迫過來,雙目宛似鷹眸,緊緊盯牢她的眼睛。

陸敏在腦海中尋找記憶中的趙穆,那是個清瘦高挑的少年,在皇太後的生日宴上,坐在他儲君的位置上,一言不發,仿如一尊神像。

她只遠遠瞥過一眼,後來就聽說他已經被廢了。直到今天,她才真正看清楚他。

陸敏往後縮了縮,默默搖頭。

他顯然無比失望,銳眸先是黯淡,接著便燃氣騰騰怒火,再進一步,濃息撫過她的耳垂,聲音淩冽,仿似寒冰:“再好好想想,要知道,只要你能想起一二,與朕曾有過的過往,朕便可放過你的一個親人。比如你哥哥……再或者,妖後陸輕歌!”

獻帝的第三任皇後陸輕歌,是陸敏的姑母。

獻帝已成了先帝,曾經冠寵六宮,垂簾攝政的陸輕歌,也成了人人厭斥的妖後。

趙穆火熱胸膛上那七彩錦繡成的龍目怒張,騰空而躍,鋒利的龍爪一點點靠近,隔著衣帛,她能聽到他胸膛中沈穩如鐘的跳動。

陸敏幾乎要想破頭,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與趙穆究竟有什麽舊交情。

她最多,不過是在八年前多看了他一眼而已。

隨著她再一次緩緩搖頭,趙穆一雙漆黑似鷹的眸子,仿如被冷水澆息的燃炭一般漸漸熄滅。

玄衣上那雙攝人而又淩厲的龍目漸漸遠離,趙穆整個人緩緩往後退著。

他再度出聲,低沈渾厚,和藹可親:“再想想,想想你是怎麽夥同陸輕歌欺騙,誘惑,意欲殺朕不成而拋棄朕的過往,跪在朕的面前誠懇認錯。

那麽,前塵舊事一筆勾消,朕會饒了你們陸府所有人的性命,包括你。”

陸敏仰起脖頸雙手攥胸,一遍遍看著這年青帝王的臉,終究無法從腦海中,從自己此生所認識的所有男人中找到他這張陌生無比的臉,忽而腦中游絲一念閃過,顫聲道:“陛下,臣婦此生,也不過是在八年前遠遠看了您一眼而已,怎麽會欺騙,誘惑,殺您不成再拋棄您?

你肯定是認錯人了。”

趙穆狹長的眸子抿成一線,眸光越發銳利,冷冷盯著面前的弟媳。

她穿著一件素白闊袖長衣,刻意要斂去那只屬於十八歲女兒家的嬌艷,面容清冷,可斂不去那骨子裏往外滲的妧媚,如墨的漆發總於腦後,青帶束之,略垂幾捋於頰畔,纖腰盈盈,不住輕顫。

她的容貌,仍是當初他從山泉中濕淋淋抱出來時的美。可她的眼神空洞,冷漠,就連那刻意誘惑討好的溫柔也不肯再強撐。

趙穆再度逼近,忽而反手捏上她不住輕顫的腰,聲含幾分輕覷:“不過一個皇後之位,趙稷能給你,朕同樣也能給你。不過認個錯而已,有那麽難嗎?”

那男人被兵器磨出層層粗礫的大手仍還掐著她的下巴,她滿心絕望,袖中貼肉所藏的鋒刃隨即便送了出去,直逼趙穆胸膛。

不過眨眼的功夫,殿側投來一支冷鏢,打落她手中的匕首,再緊接著一枚,直奔她的咽喉。

陸敏本就是來赴死的,殺不掉趙穆,她的家人同樣得死。

她閉上眼再睜開眼,趙穆雙指夾著那枚冷鏢,目光冷冷,仍盯著她,話卻是對角落裏那人說的:“傅圖,不可放肆!”

他緩緩轉身,一步步踱向那金光耀眼,華麗而又冷清的大殿深處。

她最後記住的,只有他的背影,無比孤獨寂寥,那看起來不可戰勝的男人,仿佛被抽空靈魂,只剩軀殼,形如木僵。

當然,三天之後,身困徘徊殿中聽木偶似的樂師們奏樂的陸敏,便聽到哥哥嫂嫂,一家人齊齊身亡的消息。

但人並非趙穆所殺。出逃在宮外的姑母陸輕歌一把火燒掉整個陸府,自己也葬身於火海之中了。

那個曾經在獻帝病重時垂簾聽政,大權獨攬的美艷婦人,頂著妖後之名,最終一把火燒光了一切。

陸敏木呆呆坐了許久,轉身回到寢殿,取出一枚藏匿在枕下的毒/藥,和水服下,隨即躺到床上,閉上了眼睛。

事實證明皇家的禦醫裏頭也有草包。禦醫號稱能殺死一頭牛的劇/毒並未毒死她,只不過毒啞了她的嗓子而已。

等她再一回醒來時,趙穆就站在床頭。

他穿著件僧人們才會穿的黑衣,語氣溫和,仿佛在哄孩子一樣,輕聲說道:“你哥哥膝下還有個三歲的兒子,那是你們陸府唯一的血脈,為了他,難道你不該繼續活著?”

陸敏掙紮著爬起來,怒目盯著趙穆,含指入口,在他冷冷的註視中,以血書成三個大字:放我走!

趙穆緩緩彎腰,一手托著她的下頜,及待她忍不住微啟唇時,薄唇用力一抿,自她唇畔掃去那抹血跡,將一串鈴鈴作響的小手璉扔在那鮮血淋漓的三個大字上:“待你想起你與朕的過往,朕自會放你走!”

陸敏未凝血的手指在血如花開的床單上繼續戳著,一點一點,杜鵑啼血。她已經想破了腦袋,終究想不起自己與趙穆有過什麽過往,她只想離開這座生活了十年的宮廷,回到自己的家去。

趙穆掰過陸敏的額頭,輕聲說道:“你曾經以欲誘之,朕報你以愛,但那份愛並未能感動你。如今護你在這徘徊殿中,仍是朕的愛意,莫要辜負了它!”

及帝後的趙穆不曾封後納宮,立五弟趙秉為儲君,著僧衣治國,開始了他血雨腥風的治國之路。

他先後殺掉自己幾個哥哥並叔侄,不止身邊骨肉,朝堂之上,午門外先後鞭死三個宰相,兩個次相,至於二三品的重臣們,動輒剝官削籍,誅連九族。

但相對於朝堂上的血雨腥風,百官載怨,老百姓對其評價頗高。在其治下,大齊開疆劈土,置衛囤田,兵食俱足。十年之中,他興農桑,備旱潦,輕稅賦,武定禍亂,文治太平,是中興之君。

忽而有一天,麟德殿大太監李祿來宣,說趙穆將死,要陸敏前去見最後一面。

陸敏跟著李祿匆匆趕到麟德殿,琉璃瓦依舊耀眼,金龍越發鮮亮。

曾經掛過紅衣的那株手臂粗的桂花樹,如今已有碗口粗,陸敏這才驚覺,自己已在徘徊殿度過了整整十年。

忽有雀驚梁,殿門開啟,出來的是趙穆身邊如今唯一的親人,先皇第五子,容親王趙秉。穿過烏鴉鴉的人頭,他深深看了陸敏一眼,而後低聲對旁邊人說了句什麽,接著便有嚎聲四起,皇帝大行,百官摘冠,跪地嚎哭。

終於,至死,陸敏未能再見趙穆一面。

回到徘徊殿,陸敏手中握著那串小手璉,泣不成聲。

十年後她曾經失落的記憶終於如潮水湧出,她想起她和他曾經相愛過,並被強迫分開,太痛苦以致於她最終將記憶塵封的那些過往。

可時光如流水逝去,歲月終究付於蹉跎。等她想起來的時候,他已經死了。

陸敏獨坐一夜,自斟到天明。

次日五更,和著報帝之喪的清亮鞭響,小丫頭芝蘭捧著一捧帶露的玫瑰,來喚陸敏起床時,便見她仍側偎在那張三尺寬的沈香木軟榻上,鮫紗遮面,皓腕冰冷,早已氣絕多時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趙穆:作者君,看起來似乎虐戀標配呀。

同樣是男主,為毛張君待遇那麽高,老子當皇帝還穿僧袍?

汙若:放心,放心!

配方不變,猥瑣不變,偷聽墻角不變。全文旨在為兩輩子的C男飈場好車。

所以作者依舊惡趣味,女主依舊同羅氏。

至於男主麽,這一回咱們從年少朦朧的性/沖動講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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